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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一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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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一章

夜色深重,陸盛背光而立,揉了揉嘴角腫脹處,等著獻文帝回話。

“不可!”

獻文帝還未開口,皇後已然出聲阻止,她似乎氣極,聲音嘶啞尖厲,面露嫉恨之意。

陸盛人精一個,並不理會自家母後,只是一個勁的盯著獻文帝。

獻文帝似乎楞了一瞬,眉眼不自覺的沈了下來,“你要她做什麽?”

陸盛話說多了,嘴角被扯的生痛,便一只手抵在臉上輕輕揉著,道:“我見她有趣的很,又總是死不成,便想將她留在東宮同我作伴。”

獻文帝聞言,嘴角微勾像是在笑,只是那笑卻未達眼底,顯得輕浮又散漫。他很快轉身離去,只輕飄飄撂下一句“既然想要,那你便收著吧。”便消失了蹤影。

獻文帝離去,季臨淵將懷中死嬰交由身後少女,垂頭朝獻文帝追去,經過太子身邊時餘光瞧見皇後暴怒的伸手扇向太子臉頰,他一驚,不敢在看,立即將頭垂的更低匆匆跑出東宮。

陸盛身手矯捷的朝後退了幾步,躲開皇後揮來的巴掌。

皇後一擊不中,亦不想在眾人跟前同陸盛產生齷齪,只冷冷看向他道:“母後不知你心中作何想法,只你要記住,這小姑娘若一直傻著便罷了,她若有朝一日清醒,第一個殺的便是你。”

陸盛不以為然,昂著脖子反駁道:“母後你這話說錯了!我最多欺負她一下,又未殺她家人,她何故取我性命。”

再說古旭若不傻了,第一個要殺的只會是獻文帝,當然這也要她有這個本事。

陸盛心中這般想著,卻也沒傻乎乎的說出來,只是一個勁的盯著皇後笑,也不知在笑些什麽。

皇後憤然離去,一群宮人追隨而走,東宮再次安靜下來。

人一離開,陸盛立刻嚷嚷著叫痛,臉痛!背痛!腦袋也痛!

他這一發作,宮人全一股腦圍著他轉,一直縮在角落的曹方此時也狗腿的跑上前來,一會給陸盛揉揉肩,一會給他捏捏腳,極其諂媚。

古旭抱著死嬰,神色茫然的看著前方熱鬧的人群,一時靜默不語。

陸盛被眾人伺候舒坦了,方才想起她這麽個人來。

此刻他已然重新洗漱過,換上幹凈的內裳,整個人似乎還朝外冒著熱氣。他隨意的躺在墊著朱紅色錦被的貴妃榻上,手裏捏著一竄珊瑚手鏈玩,想起古旭了,便命一側伺候的曹方出去將她帶來。

曹方踟躕著不肯動身,直至被陸盛斜了一眼,他才嚇的屁滾尿流的出門去尋古旭。

原本他以為古旭見了他會害怕或者憤怒,哪知這姑娘是個不記仇的,見了他不啃聲,但也沒打罵他。見他招手叫她進屋來,她也很是乖巧的走上前來。

曹方見了,心裏對方才打她的行為愈發過意不去,想著她日後也是要待在這東宮的,那自己一定要待她好些!

古旭跟著曹方進屋後,見著了如同爛泥一般躺在貴妃榻上的陸盛。

那貴妃榻上墊著厚厚一層朱紅色錦緞,他陷入其中,整個人被色彩鮮艷,花紋繁麗的錦緞包裹,只露出一張精致帶傷的雪白小臉。

古旭見此,第一時間想到的便是這個人方才說過要將弟弟扔進井裏,可井裏多冷啊!不能將弟弟交給他。

這般想著,古旭抱緊了懷中死嬰。

陸盛聽見門口動靜,一個鯉魚打挺翻身而起,見古旭始終站在門口不肯再進一步,他便有些不耐煩的主動上前。

他從軟塌上下來時有些急,光著腳走在光滑冰涼的地板上,身後立刻跟著一群年長的宮人,都急著追上來給他穿鞋。

陸盛只覺得身後這群人咋咋呼呼的,古旭卻是安靜的正好。

他抱著雙臂,圍著古旭轉了一圈,他身後的宮人也只好圍著他轉,全都躬著身子總想找時機替太子穿上鞋襪。

將古旭上上下下打量完,陸盛輕咳一聲,湊近問道:“你有幾個弟弟?”

古旭伸出一根手指,“一個。”

“這樣啊,我倒是有很多弟弟,喏,今晚又要多一個了。”他做出一副十分理解的模樣,自言自語道:“你就一個弟弟,因此死了才這般心疼,不像我多的幾乎快記不住他們名字了。”

他見古旭呆楞楞的不接他話,便輕咳了一聲,雙手背在身後道:“你如今是東宮的人了,以後便和曹方一道伺候我吧,你弟弟我不扔井裏,找個地方葬了。”

陸盛說過的話偶爾還是作數的,他要給古旭弟弟尋一個好去處,便拉著東宮最年長的嬤嬤問宮外有什麽風水好的墳地。

嬤嬤從十五歲進宮便一直待在皇宮,哪裏知曉宮外風水好的墳地,只好領命道翌日天亮了命人出宮打聽。

一直安安靜靜的古旭這時卻開口道,“我要弟弟和我在一起。”

古旭腦袋有問題,眾人聽了只覺的可憐,活人怎麽可能和死人待在一處呢?

陸盛卻是開始認真思考古旭的話,末了,甩著手中的珊瑚手鏈道,“這好辦,你既然一直待在東宮,那把你弟弟也埋在這東宮不就成了。”

這世上難道還有比東宮風水還好的地方嗎?

宮人聞言大驚,只陸盛和古旭兩人覺得這方法甚好。

見阻攔不住,眾人齊齊跪在地上,嘴裏嚷嚷著,“深宮重地,有違祖法,不可啊!”

“望太子三思!”

“望太子三思!”

陸盛卻是理也未理,領著古旭和曹方出了院子。

今日折騰一整天,他此時依舊十分精神,領著兩人在東宮轉悠,將東宮轉了個遍,他才猛然發覺似乎整個東宮他寢殿的地理位置最佳。

索性這院落極大,他也不是那小氣之人,很是大方的劃分了一塊地方給古旭弟弟。

年長的宮人都跪在三人五米遠處,心中蕭瑟,只覺得東宮出了個這麽無法無天的主子,自己以後怕是也沒什麽出路了。

陸盛見他們跪著不動便也不使喚他們,只令曹方尋了鋤頭來,自己也不知從那個犄角旮旯找來一截斷木,取過腰間的匕首便開始打磨這截木頭。

他們兩人這般賣力,古旭卻不知道做什麽,只好無聊的一屁股坐在冰涼的泥土上,安靜的看著身前兩名少年忙碌。

曹方因著之前打了古旭一頓,因此此刻十分賣力,陸盛將小棺材雕好時,曹方已經挖了將近一人高的深坑。

他在深坑中爬不出來,急的不行,古旭便上前去拉他。幸好曹方十分幹瘦,古旭使了一點力便將他拉了上來。

曹方上地後,攤在黃泥地上喘著粗氣,手仍舊緊緊捏著古旭的小手。

他因著前幾年一直幹粗活,手掌紋路極多,十分粗糙。古旭的手掌卻十分細軟,摸著很是舒服。於是忍不住捏了幾下,冷不丁一旁陸盛一腳踹了過來,兩人吃痛很快分了開去。

陸盛一把將手裏的匕首插在曹方雙腿之間,彎腰湊近他罵道:“你個色胚,都凈身了,還如此急色。”

曹方年少,懂的東西不多,但此時依舊被陸盛說的燥眉聳眼的。

古旭沒理會兩人,從地上站起來,拍了拍屁股上的泥土,抱起弟弟小心翼翼的裝進那個簡陋的木頭棺材中。

曹方見了,便過去幫忙將小棺材放進大坑中。那個坑太深,棺材落地後還翻滾了一下,索性裏面的死嬰沒被顛簸出來,古旭見了很是滿意,便開始把周圍的土朝大坑刨去。

按理說,墓地是要突出地面一截,形成一個小三角形的土包,並且要立碑文。但東宮的宮人以死相逼,一個個磕頭磕的砰砰作響,陸盛自己也覺得一個好好的院落凸起一個小土包不好看,便作罷,放棄了這個做法。

但這處光溜溜的似乎總有些不妥,正巧他眼角餘光見著一顆小樹苗長勢不錯,便順手拔起來插入土中。

古旭在一旁看著,覺得這樣也挺好,便不自覺笑了。

她如今臉腫的不行,如今輕輕一笑,直像是註水的豬肉被人捏出一道道痕跡來。

陸盛見了,很是不喜,偏巧一旁的曹方卻對古旭大獻殷勤,他見了,愈發無語。只覺得曹方這人本就不精明,和古旭在一起久了,腦袋似乎不夠用了。

夜深,宮中的嬤嬤為古旭安排去處,但古旭性子倔,始終不肯離開這處院落,陸盛見了,隨口一句,“她不願走那就睡在這便是,旁邊多的是空房。”

說完,他便轉身回了寢殿,留下古旭和嬤嬤面面相覷,最後還是一旁的曹方提議道:“嬤嬤,奴才之前住著的那間小屋還是空的,就在太子寢殿之後,離他弟弟的安放處很近,又不顯眼。”

那間小屋是為東宮近身伺候太子的內侍留著的,以備值夜的小太監們休息,但近年,太子夜宿時不喜身側有人時刻候著,那間小黑屋便一直空著,此刻約莫已經積滿了灰塵。

曹方領著嬤嬤與古旭朝小黑屋走去,因著小黑屋是公用的因此一直未上鎖,時日久了,那鎖也不知被落在何處。

幾人合力將老舊的木門推開,只聞著一股濃厚的灰塵味,曹方熟門熟路的進屋,將燭火點亮,又尋了一盆水來,準備打掃房間。

嬤嬤站在一旁陪古旭說了會話,囑咐了一些註意事項便去忙自己的事了。

古旭累極,走至曹方鋪好的床榻上坐下,安靜乖巧的看著曹方一個人忙來忙去。

她來到一個陌生的環境,不害怕卻也覺得孤單,不由的走道曹方身邊,緩慢道:“我和你…一起…收拾。”

曹方最是喜歡幹活,又因著對古旭有愧,便趕忙將古旭趕至一邊,道:“你歇著,我來就好。”

他如今不敢看古旭,只要一見著她臉上紅腫,便想到自己將她按在地上痛揍的情景,於是心虛的撇開目光,“你今天也累了,早點休息。”

古旭點頭又搖頭,“你也累啊!”

曹方卻不再理會她,他很快將房間打掃完畢,給古旭留了一盞燈火便避開了。

古旭坐在床沿上,雙腿無聊的晃動著,她看著昏暗的房間,聞著還未完全消散的灰土味忽然委屈的垂下頭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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